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欢喜喜过大年。
童年的纯真与无邪,那一点一滴的记忆,都是过往里丰盈岁月的元素。回想儿时的年代物质相当匮乏,但孩子们也是盼着想着过年——穿新衣,戴新帽,贴对联,放鞭炮,吃饺子……那真是有滋有味其乐无穷呀然而让人值得回味感触最深的还是过年吃冻梨啊!
我记得很清楚每到腊月间快过年的时候,父亲就托单位一个家住农村的朋友买回一袋子的冻梨。那年月,鲜水果稀罕也金贵,冻梨虽然便宜,但也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捞上吃一回。
冻梨买回来后,父母把冻梨藏到一个不为我们知道的秘密地方,怕我们偷吃。家里有孩子多,不藏起来,几天就消灭光了。自水果买进家门,孩子们便多了块心病,五爪挠心,寝食不安。找又找不到,偷又偷不着,更谈不上吃了。没办法,只能眼巴巴,泪汪汪掰着小指头掐算着日子。每天早晨最高兴的事就是抢着去撕挂在墙上的日历牌,因为每撕下一张,就表示离过年近了一天,就可以早一天吃到冻梨了。
盼星星,盼月亮,忍着时间的煎熬,小瘪肚里馋虫的噬咬,好不容易挨到了除夕夜。吃过了年夜饭,父亲端了一盆冻梨回屋,我急着吃冻梨,冻梨竟然黑如生铁,硬如碳锤,冻冷的黑梨球竟然把我的嘴唇粘住了,真像数九寒天在院外舔铁门扶手一般,把我的舌头粘下一块皮来。母亲说:“啃不动的,我给你们化化再吃。”说着便从水缸里用瓢盛半瓢凉水把梨放进去,倒入冷水泡上,解冻。在梨表面真的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慢慢的冰微微融化了,用手指轻触冰壳,冰便碎了。这个过程很漫长,,我们围着盆子,两手搭在盆上,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盆里的冻梨化冻,等了一会儿,没了那份耐心,弟弟急切地伸手抓一个还冒着丝丝白气、表面裹着一层白霜的黑冻梨,其余几个孩子也迅速出手去抢冻梨,拿了就放到嘴边啃。解冻后的梨颜色从淡黄色变成了深褐色。用牙咬破梨皮,用嘴吸着梨汁喝,把牙冰得又木又疼,冰凉凉的梨水很清甜,梨子的里边就化了,吃起来非常好吃。那时候,吃起来梨汁清爽香甜如舔食蜜汁一般。梨水顺着嘴角滴到衣服上,我们也顾不及擦。
那一年姥爷在我们家过年我们把缓好的梨挑最软的给姥爷而姥爷舍不得吃,却说:“凉,姥爷吃不了。”于是,我们一帮孩子就捧着盆跳最软的使劲地吃,可当我们常常在吃完之后才发现父母亲他们把我们甩出来的硬硬的梨吃掉。那时侯年纪小,我们根本体会不到长辈对我们的那份关爱。
一家老小围着一盆冻梨坐在火炉旁,耳听外面稀疏的爆竹声,在昏黄的烛光中或在不很亮的电灯泡下吃着冻梨。别看梨的外表又黑又丑,一咬,酸酸甜甜的梨汁忽一下子涌满口腔,冰得牙都会打颤,冷得从心里哆嗦一下……那份冷到心窝的感觉,让人有种无法形容的迷恋。那一刻真是舒坦极了幸福极了,觉得人世间的幸福无非一个冻梨。有时细想,觉得吃冻梨意味一种简单的幸福感。
时光如梭,弹指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共和国已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巨变,我也过了耳顺之年。共和国一天比一天强大,人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富裕,新鲜水果一年四季随时随地可进入寻常百姓家,南北方,中外的,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相比之下普通的冻梨反倒成了稀罕物,价格比新鲜水果还要贵。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看到有卖冻梨的,感觉就像遇到了阔别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切,遂买了一小袋带回家,自己慢慢品尝和回味过去那段贫困却甜蜜的童年时光。过去的时光,也如这冻梨一样,虽然有一丝丝酸涩,但回味起来如琼浆玉液般冰爽甘甜,真是可口宜人啊
儿时过年吃冻梨的回忆,有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感,简单,单纯,纯洁。